容久在廖同知的协助下，将霁城内外大大小小的安济坊与善堂都巡查了一遍。
正如浮寒所说，从明面上看确实没什么问题。
若不是他们提前得知潘靖与钱东林暗通款曲，说不定还要赞叹一声治理有方。
从最后一处安济坊出来，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城外。
当日陈青等人出事的地方遍地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碎石，被那一次山崩撞断的树枝混杂其中，可谓是惨不忍睹。
粗略扫一眼，便能看出当时情况之凶险。
陈青能捡回一条命，着实算得上幸运。
容久纵身跃上堆积在路面的碎石堆，展目望去。
山脚下的道路被滚落的碎石砸得面目全非，坑坑洼洼，别说是车马，就连步行都极难通过。
廖同知站在下面，不大放心地提醒道：“督主，自从出事后，这里路面和山坡上的土地均有松动，您小心些。”
容久视线未动，略一颔首便算是回应。
他来到当日陈青出事的地方看了一圈，可惜近几日又下了几场雨，连原本残留的血迹都冲刷得干干净净，找不到一丝痕迹。
沉吟片刻，他抬头望向碎石崩落的山顶，低声道：“上去看看。”
说完，他走到一块较为坚硬的石块上，足尖一踏，三两下起落便轻飘飘地落在了本就不算高耸的坡顶。
他动作太快，廖同知规劝的话还卡在嗓子眼里，面前就已没了人影。
此次霁城一行，他与陈青一同而来，现在陈青出了事，若真要细究起来他也难辞其咎。
虽然清楚容久的身手，但廖同知也不敢冒险。
要是这位再出点什么事，他可就真得提着脑袋回去见沈阙了。
廖同知低叹一声，连忙招呼上身后的锦衣卫，从一旁的小路迂回绕了上去。
等他们气喘吁吁地爬上去时，容久已在上面转了一圈。
泛着冷光的面具遮挡了神情，他垂下眼帘，眸光难辨，自顾自地在靠近山边的地方拿着刀鞘敲敲打打。
廖同知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他出点什么意外。
“督主，您有何吩咐，让我们去做就好，这里不太安全。”
容久眼也没抬，冷淡的“唔”了一声，便继续手上的动作。
围观这一幕的廖同知吞了口唾沫，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跟着七上八下，忐忑得很。
他虽在锦衣卫中任职多年，但大多数时候都是跟在陈青身边，像这样单独跟着容久办事的机会少之又少。
需要配合交接时，也都是与浮寒或逐暖等人见面。
容久时常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
他也不是没听说过这位的行事风格，可真的轮到自己身上时，还是不由得捏了把汗。
廖同知悄悄挪到浮寒身边，低声道：“你说这……我们要不跟着过去看看？万一有事，还能帮衬一把。”
浮寒抱着佩刀，双手环胸，一副司空见惯的语气：“别紧张，督主心里有数，等着就行，有吩咐会叫你的。”
说着，他打趣似的瞟了眼廖同知：“陈青从前没跟你说过这些么？”
廖同知苦笑一声：“指挥使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向来铁面无私，公事上一贯雷厉风行，多一句闲话都不会说。”
闻言，浮寒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也是，他就是个榆木疙瘩。”
这话廖同知可不敢接，只好讪讪一笑，默然作罢。
他们聊天的同时，他的眼神一刻也没敢从容久身上离开，对方几乎是贴着断裂的山坡边行走，每一步都踩在廖同知的心跳上。
容久并不关心廖同知的担忧，他闲庭信步般徘徊半晌，忽地停下了脚步。
廖同知以为他终于看完了，准备转身回来，然而下一刻，他就看见断崖边的人影一闪，瞬间没了踪迹。
“督主！”廖同知惊呼一声，连忙跑了过去。
相比附近的山峰，这里并不算高，却也有将近十丈。
看着容久一言不发地跳下去，廖同知顿时三魂七魄吓丢了一半，哪还顾得上思考“九千岁怎么可能突然想不开”这样简单的问题。
他和手下一众锦衣卫急急奔到山崖边，向下望去。
只见容久稳稳站在半山腰一块凸出的山石上，正环顾四周，不知在打量些什么。
浮寒不紧不慢地踱步过来，朝下看了一眼，笑道：“就跟你说了督主心里有数，你看，没事吧？”
廖同知抽了抽嘴角，抹去额头冷汗，心有余悸地附和道：“……督主艺高人胆大，是我多虑了。”
他只知容久时常不按常理行事，却没成想，会乖张到如此地步。
这何止是出人意料，简直就是不要命啊！
谁会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突然从山崖边跳下去，换谁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提心吊胆吧？
与山下一样，经过几次雨水冲刷，山顶与半山腰处的许多痕迹都早已湮灭。
容久向下望了一眼，轻巧跃到不远处一棵拦腰折断的树干上。
与平坦地面上的树木不同，这里山势陡峭，许多树木从山坡上生长出来时便歪歪扭扭，并不是直冲天空。
从容久跳下来的地方到下面，大部分山林都已在那一次意外中毁坏。
像他脚下这样被山石拦腰撞断的不少，连根拔起的也不是没有。
他稍稍俯身，在树干断口附近摸索了一下，参差不齐的木刺划过指腹，留下酥酥麻麻的痛感。
忽地，容久感觉脚下踩着的树干向下一陷。
下一瞬，扎根泥土中的根须拔地而起！
他面色未变，旋身踩在松动的树根处狠狠一踏，借力跃回山顶。
嘭——
在他落地的同时，余下半根树干狠狠坠落山下，霎时四分五裂，泥土飞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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