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注意到的地方，一枚黑纹蝎子印缓缓浮现在了月寒心脏处的皮肤上。与内里心脏收缩跳动的频率相同，次次发烫。一声莫名的嗤笑穿过所有劝告和安慰响在月寒脑海里。
“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你是真正的医生，医生是可以做到的吧——”
恍若萌芽冲破土壤，一朵纯黑有毒的花，贪婪汲取了苦难者的鲜血与眼泪，自破碎皲裂的心脏上盛开。
“他还那么小...我求求你，求求你了...你喜欢他的吧。你不是还答应过的，我们以后...以后还要治病，要他活着...”
随着大门沉重关上，月寒被带到了远处，在所有人怜悯的眼神中，滑落到地上蜷缩成一团。她脸色苍白狼狈不堪，衣服皱的像披了块抹布裹在身上似的一点儿没有往常的精干。头发糟乱半边扎着半边散开，双脚脚下还有因为不停挣扎而导致的擦伤，碎石刺在里面被染到发黑也毫无知觉。
红血丝遍布眼白眼眶发干发红，干裂无色的唇除了呢喃恳求外，再也说不出其他的内容。
又有几户人家匆匆赶来准备帮忙，但进门刚想开口便见到此景，而后默契站在原地摇摇头不忍出声。
月寒向来是个硬骨头。作为一位女子仅凭一个人就能将小仔从襁褓婴儿拉扯到如今识字懂事。挑水劈柴烧火做饭纳鞋做衣，又当爹又当娘，那些女人能做到的事月寒做得到，那些男人能做到的事，月寒也会闷不吭声扛着去做。
日落时刻犹如一把橙红色的火烧了满天。有相处的还算可以的女人们上前来想将她拉起，一声声道着看开些，相信小大夫，会没事的。月寒目光呆滞，仰天露出似哭似笑的扭曲表情。
是啊...她要看开，她要相信...
月寒闭上眼。双手撑在粗粝的土褐色大地上，手指用力抠到指尖发白，指甲里嵌进泥土怼着肉发疼，一遍遍的告诉自己。
相信...她要相信...
听闻仙人洞府庙宇台前有通天三千台阶。心怀痴愿的人，会一步一叩首来求得神明的垂首与拯救。月寒松开手，脱开旁边扶着她想她站起来的人，调整自己的姿势，双膝并拢后弯腰，抬手合十叩首，对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就是一拜。
极为虔诚的一拜。
是啊...她要看开。
每个人生死有命，体弱病重的小仔也同样。她迟早会与小仔分开，在疾病的折磨还未彻底扩散开来之际，若是小仔能没有痛苦的离去，也不枉一场人间好梦。
——哦？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可你现在如此恳求的神明，真的向你投注过视线吗？否则，这场悲剧为什么非要你来做主角呢？呵呵...神明从未理会过你，从未倾听过你注视过你。你已经被神明抛弃掉了。
...她应该相信梧桐。那是可以创造奇迹的人。万一她可以赋予小仔新生，从死亡的手中抢回一条命...她不该打扰，她该做到体贴的等待，并向其付诸于自己全部的信任。
——就这么相信那个所谓的医生能救好吗？只凭信任？不如抬头看看你虔诚的祈祷时，那些人在干什么吧。他们事不关己的怜悯着你，看你像看黑色默剧，庆幸着这场悲剧不在自己身上发生。
“......”
做什么事，遇什么人都挺直腰板强势骄傲的人，此刻保持着额头贴地跪拜的姿势。像陷入了什么深沉的沼泽，迟迟未起身也未有任何动静。
——那个医生怎么会让一个呼吸都停止了的孩子重新醒来。人类多么无能，面对死亡向来束手无策。多可怜啊，养育了这么久，他在最后的时间里都没见到你这位唯一的亲人。
“不...不是...”月寒瞳孔紧缩，一瞬间绷紧了身子。
——就算那孩子的结局是死亡，他也应该是属于你的。你已经是个被神明抛弃的人了，那个无用的医生有什么资格剥夺你与亲人相陪的权利，你才是他的亲人不是吗？
“不...她...”
——那孩子说不定还在努力支撑着再次醒来同你撒娇道别。可此刻却躺在了一个完全不知道底细的人手下。周边没有因为亲人。唉...如果在死前最后一眼都看不到熟悉心爱的家人，那孩子一会儿害怕悲伤的以为自己被抛弃掉呢。
未知的声音带着惋惜，一步步引导逐渐动摇了月寒的思想。本安静如一潭死水的女人突然爆发出力量冲向紧闭的木门：“...小仔...不，不！小仔——我没有...小仔，我没有...”
虽然被这一动静吓到，但围在四周的人自然也不会让月寒去打扰医治。忙上前阻拦。
“（璃月粗口）放开！我（璃月粗口）叫你放开我！！”
“月寒你怎么了？！清醒一点！小大夫在里面救人你现在贸然进去只会耽误治疗！该死...！快来人架住她！！”
——看呐。这些人，他们成群结队来看热闹，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只是受到了里面那个家伙的好处便自愿站在了那一边。多年的同村情谊抵不过一个不到一年的外来者。妄图和那个无用医生一样阻止你。
月寒又打又抓，又咬又踢，整个人都疯癫起来。几乎是将全身上下能发起攻击的部位都充分利用。青筋暴起怒目圆睁恨不得生啖其肉，不间断无差别恶毒的辱骂着所有人。
那些上前阻拦的人手臂上要么是被扣抓出的数条血道子，要么就是一个牙印。被用力踢踹和扇打的次数更是记不清。有人想拿块布堵住月寒的嘴，但那疯狗一样的狠劲儿却令人心生退意。
而且月寒力气异常的大，几个成年男子上前共同配合才能束缚住其四肢。都说人会在某时刻爆发出洪荒之力，没想到居然会如此恐怖。
真是疯了！
——他们抛弃了你，背叛了你。失去的又不是他们，他们凭什么来阻拦你，究竟是何居心。但是...被全世界所抛弃的你，剩下唯一的归处却去不到那边。要是有力量就好了，拥有可以一下子就到重要之人身边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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