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叡卿苦笑着摇了摇头，眼神中竟有了几分看淡人生的淡泊之感。“季将军说笑了。杨某如今已是孑——”忽然，他的心头闪过一抹倩影，令他不由得把正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季炎注意到他的神情不太对劲，他没有追问，只是开玩笑似的问道：“杨进士，咱们说得通俗一点：为了做你这笔买卖，我也算是下了血本。现在，总该把你那边的消息说与我听了吧？”
窘迫之中得到台阶下，杨叡卿感激不已，忙道：“季将军言过了。杨某只说那一日所遇之事，但此人之下落、心情，杨某着实不便透露，还望季将军见谅。”
季炎点头道，“你说便是。”
于是，杨叡卿便将岳云霆那天告诉他的事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说与季炎知道。其中，杨叡卿还使了点小聪明，刻意隐去岳云霆所说的‘东南西北’与‘前后’方向，只说‘慌不择路’，就是为了避免季炎或有心之人借这些来推断出岳云霆的去向。
听杨叡卿讲完，季炎忍不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杨进士，你这一段讲完，倘若把‘呈杨县’换个地名，我都听不出来这事发生在什么地方。”
杨叡卿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还望季将军见谅。”
“我说过了，问你这件事并不是为了追缉岳云霆。”季炎摆摆手转过身子，摆出一副准备离开的架势。“那么，既然我和你要办的事都已经办完了，我也当就此别过。杨进士，你最好尽快前往清阳城，兴许在路上就能收到皇上的圣旨。”
杨叡卿刚要开口叫住他，转念又一想：兴许季炎是军务繁多、百忙之中抽空到此，既然他准备办的事都已经妥当了，那当然要尽快回到军帐之中。
如此想过，叡卿便没有声张，只站在原地目送季炎飞马疾驰，一路向西北而去。季炎走了没一会，燕家兄妹两个刚好回来，见杨叡卿孤身一人站在县署门前，不由得惊讶起来。
“季将军呢？”燕百清快步走到杨叡卿面前，“杨进士，莫不是那个金正又来作什么妖，把季将军缠住了？”
“季将军他军务繁忙，已经回去了。”杨叡卿瞧见站在后面的燕征绫手里还提着几钱中药，一时竟有些感伤。“若不是尊兄妹二人一路照顾，杨某只怕早已死于非命……”
“嗨，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燕百清从妹妹手里接过药包递给杨叡卿，“郎中说这里面都是蒸熬做熟了的药膏，你只须分三次随饭服用便可。”
“多谢，多谢。”杨叡卿称谢不已，又从怀中摸出一两银子递给燕百清，“燕兄，劳你跑这一趟，杨某无以为报，只能权且以金帛相赠，还望燕兄不要嫌弃。”
燕百清看了看对方，见杨叡卿确无他意，明白自己收钱也能让杨叡卿心里好受一些，当即伸手接过银子，口中说道：“杨进士，你我都不是宵小之徒，钱我就先收下了。”
拿了银子，燕百清看都不看便递给了妹妹。燕征绫接过去之后小心地收在行囊中，她那珍惜的样子和小心的动作，仿佛收下的不是一两白银，而是几十两黄金。
杨叡卿看着燕百清，二人心照不宣地点头示意。
“杨进士，下一步你打算去什么地方？”燕征绫面颊含羞地看着杨叡卿的脸庞，一双杏眼中仿佛藏了星光在眸中闪烁着。
燕百清看看妹妹，见她一副钟情的样子，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同为男人，他明白杨叡卿心里那个女子的地位已经不可能被撼动。他替自己的妹妹感到惋惜，却又不想对她的感情做什么牵涉。
“下一步……”杨叡卿沉吟了一会儿，想起季炎叮嘱自己的‘最好前往清阳城’，加上自己脑海中一日强于一日的思念情感，他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杨某准备前往渡口寻个蓬舟，顺江流而下回清阳城去。”
“不知道还能否在景王府中见到赵郡主……”父母之事已定，杨叡卿此时近乎了无牵挂，和他有密切联系的只剩下那个有婚聘之约的女子。
他并不是想入非非，而是在人世间只剩为数不多可以牵挂的人都已有了归处，唯独赵语雁的事还悬在他的心口。虽然两个人的事八字还没一撇，但对于杨叡卿而言，在最无助的时候出现的她，无疑已是亲人。
“清阳城？”这个回答令燕征绫惊讶又沮丧，她眼中的光芒立刻黯淡了许多。征绫低下头，抿着嘴唇小声地说：“这样的话，我和哥哥应该没法陪同你一起去了。”
燕百清点点头，“不过你我意气相投，两地相距不远，我和小妹就随你去一趟渡口，护送你上船再去锦城吧。”
“锦城？”杨叡卿眉头一紧，“燕兄，锦城那边最近恐怕并不是个好去处啊。”
“我知道。近来正是梁州农闲时节，不少百姓趁此时间落草为寇，赚些外快。”燕百清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杨进士，不知你是否听说过，江湖上称这段时间为‘百寇争王’，好像还挺有趣的。”
杨叡卿的表情远没有那么轻松。作为梁州本土人士，他很清楚这个所谓的‘百寇争王’有多危险。能够在江湖上有些名姓的，无论是人还是事都绝对不是可以轻松对待的。
“燕兄，梁州的匪寇并非全是草莽，其中也有不少英雄豪杰、侠盗之辈。若尊兄妹执意前去，千万谨记不要随便招惹那里的强徒，能退让的地方，还是退让的好。”
燕百清见杨叡卿如此谨慎、凝重的叮嘱，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了。他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放心吧杨进士，燕某心中自有分寸。”
“这样最好。”杨叡卿这才放下心来，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现在应该刚到午时，我记得从这里到渡口出有个酒肆，不如往渡口前去，路上在那间酒肆里吃顿饭再走吧。”
“好。”
三人各自上马，往西南方向奔驰而去。
临离开呈杨县时，杨叡卿勒住马头，扭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呈杨县的牌坊，这才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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