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年硬着头皮走向客厅里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的父亲，她虽然背对母亲的时候话说的挺满，但真正要面对李国栋的时候还是自心里直打鼓。她对父亲的恐惧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描述的，那是扎根在心底，轻易无法除掉的。
“爸……”她控制住声音里的颤抖走向李国栋道，“生日快乐，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哦。”李国栋看了她一眼，应了一声，继续看向电视。
李安年心头怒火腾起，但她不可能真的立刻发作出来，只能默默咬住嘴唇，走到沙发边从包里掏出烟灰缸拿在手上走到李国栋跟前说：
“喏，就是这个。”
李国栋抬眼看到李安年手上的烟灰缸，过程比李安年以为的要漫长那么一些些，接着他又移开视线看向电视说：“嗯，放那儿吧。”
李安年对他这种态度委实有几分愤怒，故意问：“放哪儿？”
“哎呀随便放哪儿。”李国栋丝毫不掩饰的不耐烦，“这还要我教吗？”
李安年话到嘴边咽了下去，不咽下去不行，不咽下去就得吵起来了。
也是她随手把烟灰缸铛一声放在茶几上，碰的声音不算太响也不算太轻，一瞬间她有点慌，如果李国栋抓住这个机会当场将她一顿骂，她要么老老实实挨骂要么立刻灰溜溜离开，难受的都是她。
还好，李国栋也没有发作。李安年觉得他忍住没有骂人也是很难得的，他的脾气就是这样，脾气上来六亲不认，不讲任何人情。李安年一肚子火回到厨房里，刚进来就被王霞拉到一边问：“怎么样？你爸喜欢不？”
“不喜欢。”李安年僵硬地回答完问题，刚要转身又被王霞拉住低声急道：“我不是说了让你说几句软话撒撒娇吗?你那么硬邦邦的谁会喜欢啊？”
“正常人都会喜欢。”李安年随口抬了个杠，挣开母亲的手回到桌边坐着。大圆桌上现在已经摆满了食物，可李安年毫无胃口，什么也不想吃，甚至有点儿厌烦。
背后王霞开始用家乡方言骂骂咧咧起来，虽然李安年听不懂全部，但从小耳濡目染，即便没有学她也很清楚她除了骂自己不会有别的想法。
所以我来这里做什么？她冷笑了一声心不在焉地划拉着手机心想，来这里挨骂挨白眼看人脸色吗？不至于这么贱吧。
很快王霞就喊人进来吃饭了，李安年哥嫂什么时候回来的李安年都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俩一如既往地神出鬼没。
李玮梁带着老婆孩子先进来了，李安年的侄女儿还是和以前一样一上餐桌就吵着要吃这个吃那个。她的母亲只会象征性地训斥她两句，然后她要什么就依言给她吃什么。李玮梁一上桌就开始刷手机，头比李安年刷手机时还低，尽管王霞已经说了吃饭就不要看手机了，李安年都把手机收起来了，但是李玮梁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李国栋每次都姗姗来迟，踏着慢条斯理的步伐走进餐厅，母亲和保姆还在忙着上菜，李国栋不耐烦地挥挥手说：“不要上了不要上了，桌子都要摆不下了。”
“好好好，”政端着盘子的王霞止住了脚步陪着笑说，“那这些等下上。”
“这么几个人，哪儿吃的了这么多？”李国栋看了一眼餐桌发表了见解，“你这个人就老是浪费粮食，怎么说都不听。”
“嘿嘿，那不是你的生日嘛。”王霞笑呵呵地在围巾上擦着手坐到桌边招呼，“都吃都吃，动筷子呀，玮梁别玩儿手机了，给你女儿夹个鲍鱼吃！”
李玮梁这才放下手机拿起了筷子，李安年只希望自己从头到尾毫无存在感，吃完立刻走人，千万不要被cue。
于是她低着头默默夹菜吃饭，连站起来都不敢，巴不得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一般她们家的餐桌，大部分情况下只有父亲李国梁在高谈阔论，谈政治，谈时局，抨击官僚，嘲讽美帝，然后王霞偶尔附和两句。说实在的王霞作为一个纯粹的家庭主妇跟起这类话题来能说出口的话语不是跑题就是没有尝试，但这也比反对李国栋的说法强，你一反对，他就会激动起来，马上拔高音量否定你的看法，一次否不成就把音量拔的更高继续否定，这无疑就是吵架的开端了，李安年再明白不过。李玮梁也明白，所以她们兄妹俩加上儿媳妇儿孙女谁都不会理会这一家之主。有时候王霞也会主动说起话题，但基本都会遭到丈夫的无视。
这一次也不例外，李国栋一边吃一边提起中美两国贸易战，李安年虽然不算什么做政客的料，但也能听出父亲所言居多都是出自营销号谣言，有的谣言甚至连尝试都没有，李安年听着父亲夸夸其谈十分无奈，只是别过头翻了个白眼。
如果就这样下去，李安年可以做到吃完饭就拎包走人的任务是，虽说她母亲肯定希望她留下来给父亲唱歌生日歌啊，说两句祝福，等着吹完蜡烛，吃掉蛋糕再走，但他们家的习惯吃蛋糕骑马要等到八点以后了，李安年丝毫没有兴趣在家里呆到这么晚。
然而……事与愿违就是这么难。
“哎，”王霞趁李国栋闭嘴的当儿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胳膊说，“你女儿交男朋友了，你还不知道吧？”
李安年这回忍不住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因为这是翻给她妈的。
“是吗？”李国栋抬眼瞥了李安年，问，“叫什么，家住哪儿，干什么的，多大年纪了？”
“分了。”
这就是李安年的回复。
“什么？？”王霞夸张地瞪圆眼问，“怎么就分了，这才一个月不到吧。”
“哼，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这种德行。”李国栋冷笑道，“吃两次饭就搞一块去了，没几天又分了，哼，你要是向你爹妈要钱打胎，我们可是不会答应的。”
“……”李安年站起身来，推开桌椅朝客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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