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到什么，林如霜抬脚走进方才的小巷里。
两边的石板墙高高耸立起来，挡住头顶上方本就微弱的月光，使得内里一片漆黑。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逼仄空间当中，鼻尖还能嗅到一股潮湿的怪味，以及掩盖在底下的血腥气息。
神识大开，林如霜微微皱眉地环顾，看到前方不远处堆放着一排木桶，应该是是万花阁把剩饭剩菜放在这里等专人收回去喂猪用的。
林如霜捂着鼻子继续往前走，很快就看见那排泔水桶前方躺着一具已经断气了的尸体，粘稠发黑的血液汇聚在脚下，还带着余温。
祭出凌波，以剑尖挑动尸体，将之翻了个身，这让林如霜也看清了这具尸体上褴褛的衣衫，黢黑的皮肤，看起来完全一副乞丐模样。
剑尖微动，只听得“刺啦”一声，粘连着血肉的粗布被她挑开，露出一片破开来的胸膛，伤口处隐隐泛着黑气。
他被剜去了心肺。
林如霜苍白着小脸，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这邪祟到底是什么来历，手段竟然如此阴毒。取人心肺，又是要干什么呢？
林如霜在四周又是好一番探查，并未发现其他痕迹，只得放弃。
她施了个净尘术，将靴子跟凌波剑上的血迹清理掉，才转身离开此地。
*
三日后。
午时，客栈当中人来人往，依旧是一派繁荣平和的景象。这三日里死掉的两个乞丐被人发现，拿破席子一裹，乱葬岗一扔，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乞丐死在街头是常有的事。只是最近这个月城里死的乞丐骤然增多，死状也惨烈，有的被剜了眼珠，有的被取走了肝脾，还有的被剖了心脏。
这多多少少还是在城里引起了一些风言风语，乱七八糟的猜测，但也仅此而已了，因为到目前为止死的人只有乞丐。
林如霜一个人坐在客栈柜台附近的木桌边，帷帽撩开，不动声色地握着手里的茶碗，眉眼低垂，看着茶碗上袅袅升起的热气，心中思忖着。
自那日夜半偶然撞见异象之后，接下来的一连三天，她跑遍了城东的大街小巷也没能抓到那只作乱的邪祟。
樊旭城乞丐繁多，遍布城中各处，那邪祟杀人亦是毫无章法可循，神出鬼没，而刘管事给的灵玉只能用于感应阴气，并不能追踪，这实在叫林如霜心力交瘁。
神情郁郁，抬手，一口热茶下肚，才觉得心情稍微缓和。
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碗口，林如霜吐出一口浊气。
筑基境的任务果然不是那么好做的。再等两天，若是还没有进展，就回宗门禀报吧。
林如霜如此打定主意，正在喝着茶，忽然间，她心有所感，手腕一抖，抬眼看向客栈门口。
那是两个身穿破旧黄袍的道士，一老一小。老的看着有七八十岁了，小的只有十来岁的样子。
这两人从表面看来没什么特殊的，让林如霜在意的是他们身上传来的灵力波动，虽说微弱，放在凡俗当中已经是很难得了。
放下茶碗，林如霜抿唇思索片刻，忽然想起凡界道观多少也是有点能修炼的道法传承在里头的。
在林如霜思索的时间里，老道士已经带着小道士走进了客栈。
二人一身发白的皱巴巴黄袍，灰头土脸，一看就知是跋山涉水了数月才来到此地。
那老道紧紧牵着小道的手，走到柜台边，抬手敲一下柜台，有点干巴巴地开口说：“店家，你们这素面多少钱一碗呐？”
掌柜的打着算盘，啪啪的声响不绝于耳。听到老道问话，抬头瞥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算账:
“十文钱。”
老道一听，布满褶皱的脸上便流露出为难的神色来，轻声道：“石门县那边才五文钱一碗，怎地这边……”
这两人一看就知是没有度牒的乡野道士，掌柜又是正在忙碌，更没有心思去搭理。因而老头话未说完，就被掌柜一脸不不耐地打断：“要是嫌贵，回你的石门县吃面去，别妨碍我生意。”
老道被这么一怼，顿时有些哑口无言。他身侧站着的小道则是紧紧拉着老道的手，灰扑扑的小脸上带着害怕跟不知所措的神色。
低声叹气，老道士一只手伸进干瘪的包袱里艰难地摸索出六个铜板排在柜台上，然后蜡黄的老脸浮现出窘迫的神色来。
正在为难之际，忽然自身后传来一声清越婉转的少女嗓音：
“掌柜的，给这二位方士上两碗面。”
老道微微怔愣，却见走来一位气质卓然的青衣少女，对着他盈盈一笑：“这位道长，可忌荤腥？”
他回过神来，面前的少女身上“气”的波动，让他明白这少女乃是同道中人。
站他身边的小孙儿一听要请吃面，更是忍不住捏紧了老道的手。虽然嘴上没说话，但是那双大眼睛里的渴望简直要凝结成实质了。
见老道犹豫，林如霜从容说道：“既然同为道门中人，道长就莫要顾忌了，就当结个善缘。”
说完，她轻轻一笑，满面柔和，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老道听她这般说，又想到十岁的小孙子已经半月多没吃上热乎的食物，见眼前的少女并无恶意，干脆顺水推舟，接受了她的好意：
“并无忌口。……多谢道友。”
林如霜微微颔首，扭头对着站在一边有点搞不清楚状况的掌柜道：“两碗羊肉面，多余的不必找了。”说完，随手抓了一把铜板放在柜台上。
小道童听到“羊肉”两个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躲在老道身后好奇地打量面前的漂亮姐姐。
那掌柜的神情略有些尴尬，但是很快就调整为了客气的笑容，将柜台上的一把铜钱抹到手里：“好嘞，二位方士先寻个位置候下，羊肉面马上就到。”
小道童只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像是在做梦一般。直到那位姐姐带着他跟爷爷坐到一处摆放着茶盏的木桌旁边，才反应过来，小脸带着好奇偷偷打量桌对面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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