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房门被砰然关上，屋内与外界的世界被隔绝开来。
李拂衣一转身就又对上那刺目的牌位，一应瓜果、点心之类的贡品码放得整整齐齐，满屋子的一应装饰都换成了素白一色，一片哀戚。
底下火盆里，黄纸的余烬还在微弱地燃烧，热气卷携着灰烬向上涌起……
香烟独有的气味，弥漫其中，萦绕不散，仿佛连时间都在此凝固。
李拂衣背抵着房门，心跳如鼓，呼吸也变得急促。
他强逼着自己的目光从那牌位上移开，转而向着里间，垂着的白纱帐蔓里面望。
透过若隐若现的白纱，视线逐渐聚焦在床上那个静静躺着的身影上。
阳光透过窗户把整个内室照得暖洋洋的，就好像再寻常不过得日子里，贪睡的墨铮又赖床了……
李拂衣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墨铮挪动，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
颤抖着的手即将撩开帐蔓，却又在半空中突然停住，仿佛害怕一旦触碰，就会打破这最后的一丝希望。
来回尝试了几次，才终于掀开了重若千斤的轻飘飘白纱。
“师尊……”李拂衣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轻声呼唤着。
目不转睛得盯着床上的动静，希望那个熟悉的身影能够有所反应，哪怕是最微小的动作。
动动手指、哪怕是一声叹息也好！
但回应他的只有沉默，和自己混乱急促的呼吸声。
绝望像是毒药，瞬间在他心里快速得蔓延开来，他再忍受这种无声的煎熬，鼓起勇气踉踉跄跄地走到床边。
“师尊……该起了。”明明想要人叫醒，他的声音却是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
看着那双目紧闭，带着点微笑躺在那一动不动的墨铮，李拂衣甚至不敢伸手去触碰他。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他又焦急得唤了声：“师尊，快起了……”
“……”
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墨铮，快起床！”温柔小心的声音突然变得低哑，甚至带着一丝威胁，他凑到墨铮的耳边， “我知道你是假装的！你再不起来，我就……”
“……就催动鸳鸯环，让他们看到你狼狈不堪的模样！”
说着就真的催动鸳鸯环，眼睛一瞬不瞬的紧紧盯着墨铮那张安祥、彷如沉睡一般的脸。
可任凭他把法诀念千百遍，此时的墨铮也不会有丝毫的反应。
李拂衣终于忍不住，转而掀开被子，撩开墨铮的鞋袜……
眼睛猛地睁大，脸上全是狂喜。
鸳鸯环不见了！
那……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太好了！
他伸手把墨铮挖起来，想要把人困在怀里把他弄醒，却发现他的身体已然冰凉。
就这么保持着双手交叠放在胸前的动作，直挺挺的整个被他扯了起来……
李拂衣的手突然失去了力气，猛地缩了回来。
墨铮的身体失去了支撑，重重地落回床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不！！”他绝望的叫声终于无法抑制的爆发了出来。
“不可能！不可能！”。
他无法思考、无法呼吸，泪水悄然滑落，滴落在自己颤抖的手上，滴落在墨铮那一动不动的身上。
就在此时，李拂衣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声。
心中一震，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再次伸出手，动作变得异常轻柔，仿佛怕打扰到墨铮的安眠。
他的手指轻轻触摸着墨铮冰冷的脸颊，“你总是这样，起来吧……我已经听到你的声音了……”
“只要你现在醒过来，我就当做这些都没发生过，好不好？”
“真的，我保证，只要你睁开眼睛……”
“……”
可那不过是风穿过窗户缝隙发出的呼呼声，哪里是什么叹息？
更不可能是来自墨铮的叹息。
外面的人听到李拂衣那语无伦次的话语，越听越觉得情况不妙，突然间，房门被一脚重重踹开。。
柳星柔一马当先地冲进来，竟看到李拂衣在扯墨铮的腰带！
抬手对着李拂衣就是啪啪两记耳光，气得呼哧呼哧直响，“你发什么疯！给我清醒点！”
要不是被沈长寻及时拉住她，她恨不得再赏他十下八下。
“也不听听，他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柳星柔愤怒地斥责道。
沈长寻示意林沫苒将柳星柔带出房间，然后他转向李拂衣， “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我墨铮师弟他是。”
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是他一手教出来的，你也该是。”
“你与墨铮师弟之前的事情……我们答应过他，不插手。”
沈长寻隐忍着，指向枕边，“他留下的东西都在那，你自己看。”
说完，他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突然扭回头，“李拂衣，纵我墨铮师弟有愧于你，事到如今也该有个了结。”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沉重，“你……好自为之。”
“等想好了，再出来找我们。” 最后留下这句话，然后退出房间，门重新阖上。
房间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李拂衣如同失去了支撑般，跌坐在地上。
目光呆滞地凝视着床上，墨铮那一动不动的身体。
什么仇恨、什么欺骗……
都在这一刻彻底崩塌，无法抑制的情感如洪水般爆发，他终于崩溃地哭了出来。
“师尊！墨铮！！你又骗我！” 嘶哑而绝望得像是从灵魂深处撕扯出来的。
他的双手紧握成拳，不停地捶打着地面，泪水模糊了视线，“你说要陪着我的！说过要一直一直陪着我的！你怎么能一次又一次骗我！”
“……你怎么能丢下我……”
哭得久了，声音渐渐低沉，哽咽的低语却还在继续丝毫不敢停下，仿佛要把之前冷战时份都给补回来似的。
李拂衣干脆倒在了地上，蜷缩起身体，把头埋在膝盖之间，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不再是嚎啕大哭，转而变成了一种闷闷得哀鸣。
前所未有的孤独和绝望从四面八方朝他袭来，就像整个世界都离他而去。
那个会对他笑，会鼓励他，安慰他，摸他头顶……
会为他受伤而着急，会因他出色而得意……
哪怕是那个欲言又止，含糊其辞的他也好……
都没了……
都没了……
空空如也的手心，终于什么都没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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