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可能会恨她呢！
“不恨，到什么时候对你都不可能有恨。”
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我轻轻地叫了一声：
“琪琪。”
“嗯？”
“咱们先买套炊具，然后买张桌子吧，到时候就可以自己做早饭了。”
琪琪抓起地上的卫生纸，站起来扔进垃圾桶。然后又撕了一块纸，一边擦手一边问道：
“你怎么不问问我刚才为什么发脾气？”
我把抹布放下，然后伸手从琪琪手里接过卫生纸，一边继续擦拭，一边回答道：
“想说你自然会说，用不着问。你要不想说，我问了不也没用吗？”
“一堆废话！”
“确实是废话，但是也是实话。”
“讨厌！”
“别生气了，你先去洗洗手，回来吃鸡蛋饼，我擦完了再吃。明天说什么都得买把墩布回来，完了买个热水壶。”
留了将近五年的头发，已经很长了，早晨起来我也没有把它们扎起来。所以干活的时候头发总是碍事，我只能一边收拾一边扒拉头发。
这时候琪琪转到我的身后，慢慢地帮我扎着辫子。我以为她要开始说刚才为什么要发脾气了，谁知道琪琪突然问了一句：
“外边冷不冷？”
“不是特别冷，但是灌得慌，风太大了，而且出奇的脏。大姐你可多穿点儿，最好是找个眼镜戴上，我刚才戴着眼镜还给迷了眼呢。”
“你这么一说还挺吓人的！”
“不是我吓唬你，每年都来沙尘暴，你还不知道这东西多厉害呀！要不这样吧，中午你别出来了，就在单位眯着。下午咱们反正要带老塔过来，到时候再把昨天晚上整理好的东西带上，怎么样？”
琪琪低下头在我的头发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听你的吧。”
“是了。大姐，你觉得老塔可能只带点儿丸子吗？”
“明知故问！”
“是，我琢磨着……”
“闭嘴！少在背后琢磨人！”
“是。”
“还有，记着叫名字！别老大姐，大姐的！”
“是！”
“除了我妈，我只让你跟我叫琪琪，记着我对你的好啊！”
“我记着呢！”
“我还有个名字，除了姥姥，谁也不许叫。”
这个是意料之中的，已经无数次说起过姥姥，也知道这祖孙俩的感情非常深。琪琪原来也问过我，问我在姥姥家有没有其他的乳名。
当我回答她，姥爷和姥姥都叫我“胖墩儿”的时候，差点把她笑得背过气去！可是当我问姥姥和她叫什么的时候，她却一直都不说，看来今天是解开谜团的时候了。
果不其然！琪琪犹豫了一下，红着脸说道：
“姥姥给我起了个乳名儿，叫红霞。”
我没笑，那个年代的孩子，这种名字太多了，也太正常了。我的亲戚、朋友和同学之中，有不少人都是这个名字。
“记住了，但是我绝对不说出去。”
“等我死了，你可以告诉咱们的孩子。但是只要我活着，敢说就撕烂你的嘴！你也不许这么叫我！”
“明白！”
“你有多少钱？”
好家伙！真是天上一脚地上一脚！刚还聊着乳名的话题呢，这就开始查我的账！
我刚伸手把兜儿里的零钱掏出来，琪琪就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道：
“不是问这个，你的卡里有多少？”
“两万零二百六。”
“我有一万三，你把那二百六取出来当零花儿，然后把卡交给我。”
“是，下午我就去。”
琪琪突然坏笑着小声问道：
“我把你的钱都拿走，心里什么滋味？”
“没吃过！谁知道什么滋味！”
琪琪笑着伸手拧住我的脸，一脸坏笑地问道：
“我拿了钱就和你分手，把你从这轰出去！”
我知道她是闹着玩儿，但是怎么也猜不出来她要钱干什么。说不紧张是瞎话，我再怎么夸自己，也不敢吹当时心里有多平静。毕竟父母在农村一年也攒不下一万，这些钱对于我来说，是绝对的巨款。
但是面对琪琪，我没有一点反抗和拒绝的理由。当时的表情，一半多是真的，剩下的少部分才是故意表演给她看的。
“怕了！吓唬我好玩儿吗？钱都给你了，你还要把我轰出去，我上哪讲理去呀？”
看着我一脸的紧张和恐惧，琪琪不笑了，满脸严肃地问道：
“给不给？”
“给呀！卡藏在老塔那！中间儿抽屉里有本儿《笠翁对韵》，就夹在68和69页之间。”
琪琪还是一脸严肃，大声命令道：
“背一下！”
“是！兄对弟，吏对民。父子对君臣……”
等我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努力克制着身体的颤抖，尽量保持着用平静的语气背完之后，琪琪也给我扎好了辫子。
看着我擦地都没有了力气，琪琪知道玩笑开到现在，已经够瞧的了。所以用力拍了一下我的后背，笑着说道：
“我拿一万存进去，回来还交你保管着。没有大事发生，没有特殊情况，这三万不要花。用不了几天就发工资了，我拿剩下的三千先置办点儿手使的家什。老塔给的那几百还在我这，加上我下两个月的工资，到你放暑假咱们俩也花不完。你要是能多推销点卡出去，巡演的路上也不会太紧张。”
脑门上真见汗了！不光是因为刚才琪琪要那两万，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她又要拿一万给我。更多的，是对三万这个数字的向往、恐惧和陌生！
从认识钱开始，我从来都没敢想过能有这么多钱在自己的账户里！更不知道这么多钱要是放在一起，能有多厚；摊开，能有多大一片！
“琪琪，你拿着吧！真的！我没见过这么多钱，交给我你就不怕我给弄丢了呀？”
“我不拿！我花钱太冲，还是你拿着吧，你这么抠，我相信你！”
“这也太多了！从卡里的钱过两万开始，我就一直恨不得把卡插肉里头！就怕万一弄丢了，再让别人猜着了你设的那密码是我生日，一下儿就全完了！”
“谁知道你有这么多钱？”
“只有你！”
“老塔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
“那就你拿着，比我拿着保险！”
“我……”
“闭嘴！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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