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娇娘神色有些哀戚，她抬眸看着沈清芳好一会儿，才说道：“芳姐，若陛下要我们拿出司马昱叛乱的证据，你当如何？”
这一句话令沈清芳哑口无言。
无端的指认只会让皇帝觉得沈家包藏祸心，而不会让皇帝轻易相信。毕竟，司马昱眼下已经拿了虎符出兵了。虽然时有败绩，但司马昱在西北是实实在在收复了好几个州郡的。
而且，沈泽励的梦绝不能传出去。
他的梦太过离奇，先不说会引起哪些邪论，单说两个梦里始终不变的沈家的下场，就不得不让沈娇娘慎之又慎。如果梦是真正会发生的事，如果暗处当真有人要害沈家，那么从现在开始，她的每一步都须得谨慎，否则便是抽到覆辙。
片刻之后，沈娇娘问出了一个比较关心的问题：“登基的是谁？”
沈泽励回答：“李蒙……”
他说着，蹙眉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和李褙。”
“太子殿下呢？太子殿下被废黜了？！”沈娇娘愣了一下，有些惊讶地说道：“泽励哥哥梦里，第一次登基的是李蒙？”
“嗯。”沈泽励点了点。
沈清芳呀了一声，问道：“太子怎么会被废黜？”
“太子殿下早在陛下龙驭宾天之前就被废黜了，废制与立制是一道发出来的。彼时，太子殿下及其部下想要逼宫，随后被庆王拦截，于望仙门前伏诛。”沈泽励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两场梦里，太子殿下的下场比沈家好不到哪儿去。”
沈娇娘蹙眉唔了一声，说：“若是李蒙登基，其母族琅琊王氏势必坐大，届时，便会觉得沈家碍眼。所以李蒙才要借你的手，一步步削弱沈家，最终除掉沈家。”
“李褙登基呢？为什么也是对付沈家？”沈清芳问道。
而且，为什么是李褙？
六皇子李褙凭什么可以得登大宝？
他生母只是区区一个贤仪，而且林贤仪背景平平，根本没有能力去帮自己的儿子角逐，李褙何德何能突破重围，坐上九五至尊之位？
沈娇娘垂眸分析道：“而李褙登基……他母族不显，在朝廷里也没有什么派系势力，根基如此不稳的情况下，就算上来，也只怕是个傀儡。”
“他背后有牵线之人？”沈清芳抚掌说道。
沈泽励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说：“据传，六皇子李褙能登基，是庆王和华妃博弈的结果。都说庆王心系家国，无心大宝，但却不想看着外戚坐大，于是这才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扶六皇子上位。”
“他不想？”沈娇娘闻言冷笑了一下。
怎么可能？
李绩穷其一生，便是要找出自己母后死亡的真相，那个位置对他而言只会是助力，而不是阻力，他没有道理会无心大宝。
是什么使得李绩没办法自己坐上那个位置？
沈娇娘不由地将思绪转到了姜越之身上，李绩没办法把皇位留给自己，会不会是因为姜越之从中作梗？
这个念头一起，沈娇娘的思路便直接串联起来了。
姜越之可以说是皇帝最亲近的人，他若是有心在皇帝的在制书中修改什么，并不难，尤其是在皇帝龙驭宾天之后。
而一个没有根基，没有背景的帝王当然好过一个母族势力庞大，个人手段强横的帝王。扶持李褙上位对姜越之来说，利远远大于弊，而且，还能借此来获得李褙的信任，称为新帝的亲近之人。
“不，也许不是李绩扶他上位。”沈娇娘喃喃道。
在沈泽励的梦里，是李绩点沈娇娘入宫。
能借此免除沈娇娘的流放之罚，李绩势必是牺牲颇多，那么他要沈娇娘入宫是为什么？是不是因为李绩的这一举动，才使得姜越之对沈娇娘有着莫大的仇恨？
这些沈娇娘都无从得知。
她的猜测只是她的猜测。
“好了，明日我会找二叔他们，陛下已经派人去鹿儿庄了，我必须要比陛下的人马更快一步见到二叔和三叔才行。”沈娇娘揉了揉额角，有些疲惫地说道。
沈清芳担心地凑过去摸了摸沈娇娘的额头，触手冰冷，她眼中不由地流露出点点疼惜，低声说道：“我陪你一起吧，娇娘，你信我，我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沈娇娘摇了摇头，说：“我不是担心这个，你若是离京，势必会引得陛下猜忌。”
如今皇帝之所以没有大张旗鼓地追回沈安业和沈安玉，恰恰是因为沈清芳和沈清欢留在了长安，这是等于是交给皇帝的把柄。
有她们两个在，皇帝便知道沈安业和沈安玉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所以才会放心让沈娇娘不急不慢地探查。
“不如我陪着娇娘去。”沈泽励说道。
“好了，你们安心留在长安，我轻车简行，反而会更快一些。”沈娇娘转眸去看沈泽励，劝道。
如此一来，便算是说定了。
到午时，沈娇娘匆匆用了些膳食之后，便一个包袱一柄剑，直接出了长安城。
接过这城门刚出百来丈，后头张瑜就骑马追过来了。
“娇娘，怎么突然出京了？”张瑜气喘吁吁地勒马停在沈娇娘身后，问道。
沈娇娘翻手卷着马缰绳，侧头对张瑜说道：“张叔怎么来了？信都收到了吗？”
张瑜点了点头，说：“你给我的那个黑市门路，让我们找到了买进杨培安硝石的买家，这案子便算是结了。”
“是谁？”沈娇娘有些好奇地问道。
“仲延的妻子，乐氏。”张瑜说道：“再结合你的信，和那几封证词与证物，乐氏再想要狡辩，也脱不了干系。”
“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是又回到了乐氏身上。”沈娇娘有些惊讶，乐氏看上去十分温柔，平日里也是乐善好施的一个人，没想到竟然一面囤积硝石，一面插手后宫事务。
张瑜嗯了一声，说：“她和当年的大同村应该是有些关系，但这事陛下不愿意声张，是以，这案子到最后应该会草草收场。”
沈娇娘了然地点了点头，说：“倒也合理，不过这事张叔你说给我听，怕是会被陛下斥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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